魔法師Merlin並不是第一次在任務中遇到技術障礙。
舉幾個就記錄與預算上都讓人難以忘懷的例子:Bedivere曾在南印度失聯三個月,直到他傷勢穩定後步行到海德拉巴的安全屋;Gareth在巴拉圭臥底時連眼鏡都給軍隊折斷,當了幾週與重機和落腮鬍相戀的切格瓦拉;前任Lancelot的慘劇就更不用提,連裝在他領結裡的追蹤器也被他拿掉。像這樣的狀況有時出自於騎士的自負,有時則為取信於人與情勢所逼。而Kingsman的騎士近乎屬於後者。
團隊合作,不只是指多人任務時的相互配合與掩護,也代表與後勤技術員聯繫的重要性,別想為了灌溉自己的英雄主義而把夥伴甩在一旁。Gaheris選拔考試時他就曾讓一位妄自菲薄的年輕人打包回家,只因為他在實戰演練時丟下癲癇發作的同伴。
事實證明Merlin的判斷是對的,新任Gaheris在葉門槍戰時扛著昏迷的Galahad死命衝出戰場,外加救了任務目標一家五口,那可謂光榮的勝利。
然而待在技術室裡將近二十四小時未闔眼的Merlin在想,當初或許把那故事講的太過史詩動人,才讓現在的Eggsy像頭失控的公牛往工廠底下衝。而好巧不巧Eggsy今日就是個衰運綜合體。
「......Galahad,你的樓梯塌了。」Merlin揉著他越發疼痛的太陽穴。當初他就該把男孩電腦裡那些愚蠢的英雄主義電影刪掉。
「感謝提醒,Merlin。」Eggsy乾巴巴的聲音傳來,帶點懊惱和煩躁。剛才在幫忙疏散孩子時他就有察覺樓梯搖晃的危險,但當時也沒人想到會有折返的可能性。年輕的Galahad爬起身,沾滿灰塵的西裝褲與皮鞋持續在螢幕上出現。Merlin注意到他地步伐與喘氣聲越來越不穩,考慮到幾小時前的事件,他至今還能撐著行走已經讓人十分驚訝了。
讓他們驚訝的還有那扇微微敞開的鐵門,在門外的地板上照出一道微弱的亮光,細小的灰塵顆粒在光線裡不規律地跳動,整個畫面看上去就像用紅筆寫著歡迎光臨我是一個超級大陷阱。Eggsy握著槍往亮光處走去,留下比起跳傘訓練還焦躁萬倍的技術官死瞪著螢幕和倒數器。
另一個男人自從他踏進工廠後就再沒了聲音,Eggsy忍受著左肩與腹部要命的疼痛時想著,他的推薦人此時大概比在肯辛頓的陽台上時還要憤怒,說不定下一秒自己就會被他粒子化遙控回家,像那部在銀河中探險的電影一樣,然後Harry會拿著眼鏡走下樓梯,和他說上八個小時的紳士禮儀課程,而這次可不會有肯塔基的科學瘋人來打斷他們。
幹的好Eggsy,痛到妄想症都出來了。事實上他的確隨時能痛到昏過去,要不是還有任務在身的話。
Eggsy甩甩頭拋開那些莫名的思緒,踏進門內。
映入眼簾的是張背對他的湛藍色扶手椅,和幾張有著監視器畫面的螢幕,嵌在前方的牆上,有幾格畫面已經轉為漆黑-被傭兵或是騎士開槍擊中的後果,最右邊那格的畫面是他被帶到的倉庫,倉庫裡吊掛著的燈泡還在亮著;牆壁與天花板是乾淨的潔白色,全由孔隙不一的隔音板拼成。扶手椅的左方是個沒幾坪大的空間,擺著三四個灰色的長型置物櫃,透過玻璃門可看見裡面擺放著的藥品、醫療工具與耗材,黑色的門把上還留著未拆的塑膠膜;牆角收著幾台不鏽鋼推車與輪椅,被暗綠色的浴巾蓋著,上方積著的灰塵能看出已經許久未用。
Eggsy踏在塑膠地板上往螢幕靠近,他低頭看了辦公桌上散落的資料夾,裡面的文件像是記載著交易資料,還有幾個像電話號碼的表格。
他隨意翻了幾頁,用眼鏡的照相功能存了檔。
「Merlin,你那邊收到了嗎?」
「看起來像是顧客名單,你不用擔心那個。」技術官的聲音帶著不容忽視的急躁。「時間,Galahad。」
他們的注意力被一陣咳嗽聲吸引。
Eggsy右手舉起槍──沒手可托,他的左手正式宣告死機──房間的右側因為建築結構關係與中間隔了道牆,方才視野中唯一的死角。他側著身移動,握著槍的手指微微顫抖。
牆後方是張對一個病患而言太過寬敞的病床,以及旁邊五六台定時發出嗶鳴的醫療儀器,儀器的管線佔據了病床上男孩的身體;他兩頰凹陷,眼睛與頸子都有淡淡的瘀痕,睡袍鬆垮垮的罩在肩上,一頭棕髮凌亂的幾乎快要遮住眼睛,像已經許久未整理。Eggsy發現那些管線已經脫離了男孩的身體,沾著鮮紅的幾滴血液,他知道那代表什麼:病人自行拔管因為再也受不了由機器與化學藥劑維持生命,這個男孩也正承受那如末日般的生存方式。
他看上去絕對比九歲還要大得多。
「Eggsy,離開那裏。」Merlin柔聲地說。「就算把那孩子抬出去,他也活不了多久。」
多謝補充,他又不是瞎了,而他自己全身上下也都痛得要死,回到地面上的唯一道路又當著他面前塌個徹底,更別提他目前正待在一顆倒數計時的巨型未爆彈裡;圓形的碳化鋼門或許能擋住爆炸脈衝,但Eggsy不認為自己現在的狀況能推動幾百公斤的重物。當然也多謝Kingsman的訓練,他在樓梯崩塌的瞬間便開始思索逃離工廠的替代方案,雖然可能會讓他多斷幾根肋骨和手指。
只是止痛藥的藥效退得比他想像快得多。
「Eggsy。出去,現在。」
Harry的嗓音從耳邊傳來,每一個字仍然清脆且鏗鏘有力,聽起來絕對比Eggsy偷了他老闆車的時候還要火大八百倍,他能想像他咬牙切齒指責他的模樣,但也能拼湊出他恐懼蒼白的臉孔,他英勇的騎士和懦夫,害怕失去他又無比愛他的Harry Hart。
喔天哪,Eggsy死命地眨眼,試圖克制住開始聚集的淚水。是我跟他說要回去談談的。我要成為個食言的混帳了。他顫抖的手著握上床沿的欄杆。
「你是Jack?」Eggsy輕聲問。
男孩輕輕點頭,臉上帶著疑惑。「你不該在這裡,這裡很快就要爆炸了。」他停頓了幾秒又說:「我確保了這一點。」
他想起Gilbert說的那句話。他是個叛徒,他能夠救他們。Eggsy在奔馳回來工廠的路上思索那其中的意義,受俘虜者間的敵意,可能來自於其中幾人受到施虐者的偏愛。Gilbert認為眼前這個男孩握有權力,而處在這樣絕望的情境下,會特別憎恨那個與你有著連結卻甚麼都沒做的人也是理所當然的。
「如果有天這地方被找到,我的工作是確保這地方灰飛煙滅。」Jack放慢語調說,垂在身側的手拿起類似遙控器的物件晃了晃。「只要動一根指頭就能做到。」
Eggsy坐到床邊,在對方的默許下接下那把遙控器。不Eggsy,Merlin筋疲力盡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我駭不進去那個的那只是普通的開關。他輕笑了一聲回答知道了,好像自己不是身處幾分鐘後就要炸個朝天的地方。
「但他已經被抓了。」Eggsy看著那按鈕,這世界上的引爆器都一定要用紅色的嗎?「你能從監視器畫面看到這點,但你還是照著他的話做了。」
Jack盯著他瞧,分明他才是那個被囚禁身軀的人,卻對Eggsy露出抱歉又遺憾的神情,像小時候他面對的那些社工和警察的同情目光,多麼可憐、可憐的孩子。Jack將蓋在身上的淡藍色被褥緩緩掀開,他穿著同樣淡藍色的短褲,然而──
他的膝蓋以下空無ㄧ物。
Eggsy甚至聽不見Merlin在他耳邊說了什麼,直到冰涼的小手撫上他的頸後時,他才發現自己正彎著腰,背對著病床使勁地乾嘔。Jack輕輕拍著他,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卻能把他拉回現實裡。
「Gilbert說你總是在九歲。」Eggsy在能喘過氣後說,視線重新回到男孩瘦削的臉上。
「那是我被帶來這裏的年紀,之後的日子⋯歲數對我而言就沒有任何意義了。」Jack把玩著他西裝外套的袖扣。「只要我聽話時,就能得到任何我想要的。包括一封寄給雜誌社的讀者回函。」
Eggsy伸出他還能動的那隻手,將Jack環進他的懷裏,下巴靠在那頭亂糟糟的棕髮上。Jack任由他這麼做,享受著許久未有的溫暖懷抱。
「那封信是你寄的。」他盯著那扇門喃喃自語。
「那天他看起來很累,我又特別乖,那封信就這麼過了他的盤查,Newton的筆跡我也很熟悉。當然最後下場是這樣──」他殘酷地拍了拍自己的膝蓋,褲管在小腿處塌陷著。「但凡事總得一試,不是嗎?」
你做的真好,Eggsy想要這樣肯定他,但話到了嘴邊全都變成破碎的哽咽。他知道那是什麼感覺:聽從你恨之入骨的人,他能要求你去做任何事,就像Dean可以使喚他做任何事一樣,因為當時的Eggsy認為這能讓他母親快樂,做一個委屈順從的孩子只為贏得那難得的稱讚與笑容。但那些都是假象,無論他如何嘗試努力,他的人生還是一坨狗屎,沒有人能從這其中得救的。
而Jack的人生就是一場極刑。
「在那之後我的身體就不太好了,死亡也不是什麼可怕的事。」Jack輕柔的聲音在他胸口震盪著,他的語速開始減慢。「而我想,把那個扭按下去之後,他就再也不會來糾纏我了。」
Eggsy收緊了他的手臂。「對不起。」他最終這麼說。
「為了什麼?」邁向死亡的Jack似乎仍有顆清醒的腦袋,他緩慢地抬起頭,看向Eggsy濕潤的臉龐。「我才是那個按下倒數的人,先生,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我沒有,那不──」Eggsy慌亂的回應著。「那遠遠的還不夠,你不知道──」
「而你不相信這一點。」Jack眨眨眼,語氣像是在對偷拆聖誕節禮物的孩子說教。「但我們是人,人都有極限,我的極限就是寄出一封讓Newton曝光的信件,你的極限就是分明知道這地方即將爆炸但仍然愚蠢的衝下來。」他在說完那一長串話後停下來喘口氣。
「當我告訴你『你盡力了』的時候,你必須知道我其實是在感謝你。」
啊,是啊。那些悲傷的微笑從來就不是針對他的。他們為了自己的命運哭泣著,拿出剩餘的勇氣面對即將到來的死亡,離自己就在不遠處的地獄;當他們用難看的笑容面對我,告訴我已經做得很好之際,那就是他們意會到自己極限的時候了。
而我的極限就只能到這裡了。Eggsy摘下眼鏡,用雙手抹了抹臉頰。
「就一個快要掛掉的人來說你還真是勵志。」八週的心理治療還不如一個十幾歲的小鬼給他摸摸頭,他悶悶不樂地想。
「聽過迴光返照嗎?」Jack努力的給他一個挑眉。「而且容許我提醒你,你也是『快要掛掉的人』俱樂部成員之一。」
在他還沒來的及反應前,Jack便往後一躺,和Eggsy一起倒回淡藍色的床舖上,Jack閉上眼,臉感受著質料極佳的西裝外套;Eggsy的眼鏡從他手裡飛出去,掉在一旁的塑膠地板,鏡框剛好正對著病床。
「除非你說個故事給我聽。」Jack抓起他那台遙控器把玩。
Eggsy聽了差點笑出聲。「這不是一千零一夜的劇情,孩子。」
「你怎麼敢肯定我不是那個國王──啊,我想到了。」Jack停頓了許久,久到Eggsy以為他睡著了。但最終他提出了建議。
「跟我說說水刑的事。」
──────────────────
Harry在工廠的樓梯崩塌時罵了句髒話。
那時時間剩下不到七分鐘,Merlin轉頭看他殺氣騰騰的老友,擅離職守的騎士之首,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撫Harry的怒氣或恐慌,他恨自己即將要說出的事實,擁有能明確判斷情勢並做出決定的能力有時也是殘酷的;但身為Merlin,他必須是最先清楚現況的人,而從倒數計時器和工廠的建物結構看來,現況就是──
「他做不到的。」Merlin多次計算的結果都指向唯一的可能性。「時間不夠,Harry。他沒辦法出來的。」
他給Merlin的回答是徒手將技術台的桌子敲出一個凹洞。Merlin瞪大了眼,他從未看見男人這麼失控過。
Harry沒再虐待他可憐的電腦設備,他沉默地踏出技術室。
搭車回裁縫店的期間他只感受到熊熊怒火,它狂妄野蠻地一路燒遍全身;經過Arthur身邊的員工全都感受到危險的低氣壓,識相的低下頭加快腳步,因為誰膽敢此時跟他打招呼那人就準備感受到怒氣如刀架在脖子上的瀕死體驗,Harry粗暴地甩上試衣間昂貴的木門,在Taylor刻意地無視下大步走上樓梯。
直到打開門看見那組酒瓶後,他才會意過來自己正在做甚麼。
這和水刑期間感受到的焦躁完全不同。那是Eggsy的工作,一場困難但讓人為他讚賞的任務,成就了Galahad這個代號的驕傲;但現在這個愚蠢的、天真的、抱持著不丟下任何一人態度的男孩──Harry抬頭看著那偽裝成鏡面的螢幕,Eggsy正在跨過門廊—他再度往他到不了的地方跑,從那個被他推開地夜晚開始,從艾米諾努開始,留在旅店、留在倉庫、留在牢房裡幫孩子做心肺復甦,留在那間即將吞噬一切的工廠,而Harry仍舊留在倫敦無以施力,感受那四個字母蘊含的意義帶給他的詛咒。
視線轉回桌上帶有死亡氣息的酒瓶,他的腦海內某個最不紳士的部分吶喊著等他回來後要革他職(操他媽危險的空座),讓他重溫菜鳥時期枯燥無味的訓練;或把他關在書房一整天,除了看自己開會或其他騎士出任務的影像外甚麼都不能做,品嘗無能為力的滋味;或乾脆丟棄那些複雜的顧慮成為一個用本能思考的野獸,把他關在自己的房裡,用Harry所能想到的各種方式操他──讓Eggsy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他對Harry Hart這個男人做了什麼。
操他的牛津鞋不是雕花鞋,Harry狂亂的腦海中這是唯一清晰的念頭,跟Eggsy相比,那些東西根本連狗屁都不如。
Merlin傳來剩餘時間的通知,而他正克制著把拿破崙白蘭地砸個粉碎的衝動,最後一次呼喚Eggsy回來,並毫不意外的被忽視了,就連Jack的自白和他搭上Eggsy乾嘔著的後頸時,那怒意也絲毫未消減──Harry不是怪物,真的,但有些情況是如何努力都難以挽回的,像這個明智的結束自己生命的孩子,他早就不可能回到現實生活正常活著,而能親手毀掉造就自己苦難的場所,對他而言是一種莫大解脫。
能夠理解不代表他要喜歡,光是Eggsy要跟著他一起被毀滅這點他的同情心就瞬間歸零,就算他當了幾秒鐘的心靈導師也一樣。若是Eggsy不能活下去,那這一切就一點意義都沒有。
沒有Eggsy存在的Kingsman。光想著往後的日子他要面對右手邊空無一人的座位,或是隨便哪個陌生的新面孔,Harry就覺得快要窒息。
『──於是我的同事,人稱馬尾殺人魔的Lancelot,從軍隊那裏搶了一台直升機,和他的老師在這個時候進來──』Eggsy正述說著與實際情況相去甚遠的故事,他為人兄長的特性在此時發揮的淋漓盡致,語氣中的笑意無比真實,但Harry聽得出來他已經十分疲憊。
『你被倒了好幾次水。』Jack微弱的聲音傳來。『後面幾次你說了個的名字,那是誰?』
在倫敦和土耳其的兩人都愣了愣,而Eggsy是最先意會過來的。
『噢,那是Harry,我的導師。』Harry眨著眼,看著Eggsy的手梳理那孩子棕色的頭髮。『這套西裝的真正主人。』
Jack停下玩著遙控器的手。
『你被嚇個半死。』他饒有興味地說,『然後叫了你導師的名字。』
『嗯,他是我導師,半個救命恩人。』Eggsy的聲音環繞在整個餐廳,Harry複誦著那些名詞,那些他對於男孩存在的意義,他在Eggsy心裡的模樣。『他對我很重要。』他小小聲地補充一句,而Harry沒錯過這個。
Jack的呼吸聲越來越慢。『你喜歡他。』他說。
Eggsy的手掌貼上男孩的額頭,那裏的溫度越來越冰冷。
『我想我愛他。』他這麼回答。
Harry覺得自己從裡到外碎裂了開來。他忽地想起土耳其行前的那個夜晚,那時Eggsy還沒決定要吻他,Harry也還沒承認自己是個懦夫,他們看了一部明顯不屬於年輕人世代的影集,Eggsy溫暖的靠在他身旁,手把玩著他那件羊駝色的毛衣下擺,在Lilly Leery提問時偷偷瞄了他一眼,露出他覺得是這世界上最美的笑容,然後在Harry過長的注視下脹紅了臉,把視線轉回Dawson跟小女孩解釋的片段上。
他開始意會到那個笑容的意涵,以及Dawson如何努力地解釋那個艱難的名詞,一個在這個世界上比任何人都了解你的人,啟發你、了解你、接納你、在所有人放棄你時愛著你,在你的心裡待一輩子那麼長,而那個名詞代表的意涵就是Eggsy,他忠誠不二的騎士,讓Harry用自己從未察覺的熱情深愛著的男孩,在這個世界上萬中選一的靈魂伴侶。
騎士之首沒能再聽見螢幕裡Jack說了甚麼話,也忽略了遠處傳來的金屬碰撞聲響。他滿腦子都是EggsyEggsyEggsy和他即將孤單地死去的模樣──他們倆孤單地死去的模樣。你到底在等什麼呢?Harry Hart,你總是認為需要時間,總是認為要等待,你他媽愚蠢的究竟在等什麼?所有他和男孩在一起的時刻、想要和他一起實現的夢想、想要每天給予的吻和鼓勵、所有他想要對Eggsy訴說的感覺,而他就快要失去說出口的機會。
Harry讓他的技術官開啟了擴音功能。
「Eggsy。」
男孩聽見熟悉的聲音叫了他的名字,他盯著掉在地上的眼鏡,將懷裡的男孩環的更緊。
『Harry,我很抱歉。』Eggsy緊張地說。『無論發生甚麼事──』
「我永遠會愛你。」螢幕裡的男孩聞言驚訝得睜大眼,或許還紅了眼眶,Harry發現自己並不在乎,因為無論Eggsy變成什麼樣子—「這點我永遠不會改變,我從來沒有改變過。」
Eggsy的臉紅通通的,他帶著像那晚一般害羞又明亮的微笑。
「Harry。」他輕柔地呼喚著自己的名字。
然後是訊號遺失後的黑畫面,以及他再也熟悉不過的震耳欲聾聲響。